補夢人

   


作者：三津田信三
出版社：皇冠
出版日期：2009年10月19日
閱讀日期：2009年10/03-10/07
入手方式：試讀邀約


誠如作者三津田信三在故事開頭提及，推理小說講究的是合理性，恐怖小說卻必須架構在不合理上，這兩個本質上互不相融的元素讓情節設定難以拿捏、顧此失彼，在在呈現高度的不平衡感。以民族學作為引薦推理小說的入門磚不乏少見，原因無非在於日本各地較封閉的村寨仍保有大量傳統風俗文物，加上人類恐懼迷信的推波助瀾下，往往造就出繪聲繪影、穿鑿附會的怪奇信仰與習俗，京極夏彥系列為是、道尾秀介的《背之眼》與《駭之爪》亦屬之。這類作品揉捻日本道地神話民俗與本格推理的情節詭計，讓故事瀰漫一股草芥性命的人民對天神地祇無知的敬畏感，怪誕玄奇的靈異現象由是成為恐怖推理的最佳背景，在文字渲染之下你我惶惶墜入魅惑無知的異界，教人時不時張頭側望看看周遭景色，深怕自己將被故事裡的鬼魅吞嚼消逝。儘管謎底揭曉發覺一切乃人類所為、自己不過是想像恐懼的俘虜，但那股黏膩的詭譎氣氛依舊迴盪在舌尖、在脊背，緊緊吸附在腦海裡。

故事以作家高屋敷妙子聽聞丈夫高屋敷元在媛首村擔任巡警時，先後在大戰之前與之後遭遇兩次的怪異事件為書寫題材、以雜誌《迷宮草子》連載的方式陳述出隱藏在祕守家族背後的世代縛咒與悲劇，完全是個典型『書中書』的創作手法。由於媛首村祭奉的淡首大人曾詛咒並數度降災在一守家族，因此為了鞏固在祕首家族的地位並將家業順利傳給嫡子，一守家於是每隔十年舉辦名為『三三夜參禮』的祈福儀式，祈求淡首大人保佑孩子平安成長。主角之一的斧高在六歲時因全家慘死被一守家的甲子婆收養，是年的十三夜參禮他無意間偷窺了少爺長壽郎及妃女子小姐的潔身過程，卻撞見沒有頭的妃女子妖嬈地沖洗身體，最後消失在名為『榮螺塔』的怪異建築中，隨後被發現陳屍於井水中。戰後高屋敷刑警重回媛首村續任刑警，卻又在二十三夜參禮後的婚舍集會發生兩起殺人事件，長壽郎少爺與新娘候選人毬子小姐被殘忍地切下頭顱、分別陳屍於中婚舍與祠堂後的草叢中。命案現場不但是個多重密室，而且完全找不到殺人動機，究竟這橫跨十數年怪玄離奇的連環殺人案真相究竟為何？

故事人物背景之浩大複雜讓人必須停下片刻加以思索彼此的關係，加上婚舍集會中三名新娘候選人披掛的頭巾與先後進入婚舍的順序相互錯置更是倍感頭暈目眩，好險作者不厭其煩透過高屋敷等員警與江川蘭子的細膩分類並推敲現場的遺留線索及犯案動機，才逐漸對命案的先後經過耙梳出一個具體而微的架構。但作者卻刻意在『前言』以及『中場休息』的段落中依依擊破各個敘述性詭計的揣測，要讀者專心就眼下的線索來追出兇手。堵住了所有『旁門左道』的謎底教人想破了頭卻依舊毫無概念，僅憑著刀城言耶口中『某個人應該做什麼事卻沒做』的簡單說詞衝破了所有無解之謎，揭發出令人瞠目結舌的事件真相。除此之外作者更是存心要顛覆既定謎底，徹底利用『書中書』的詭計來玩弄讀者認知，讓真相在短短數句中不斷擺盪，緊緊地把所有世家大族血淚故事、古時傳統民間信仰以及繁複的推理技巧濃縮在最後一個章節，令人不禁為之撼動、咋舌在三。隨後劇情急轉直下，收束回歸到悚然陰沈的想像中，讓人不免感受到一股自脊椎壓迫心肺的寒意。

說穿了，縱貫於世代衝突背後的無非是對男女不平等心態的根深蒂固，由於無法擺脫男尊女卑的刻板印象使得整個一守家族勢必要淪為淡首大人降災的對象。臣服於這個扭曲觀念的一守家族為了鞏固自己的承繼地位不惜耗盡心思與天分庭抗禮，甚至在得知真相後選擇沈默與真兇變成共犯相互依存的共生關係，才是鑄成這一連串慘絕人寰命案的箇中真相。被朦朧假象迷惑而狂熱追求在幻想出來的假象以此憨慰，終究是是玩火自焚、迷失在荒煙瀰漫的歷史泫流之中，儘管令人感到扼腕悵然，卻也讓人覺得不值一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