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夢人

     


作者：道尾秀介（みちお しゅうすけ）
出版社：獨步
出版日期：2010年11月28日
閱讀日期：2011年03/18
入手方式：借閱＠圖書館


時人將《影子》、《所羅門之犬》與本作並列為青春三部曲，從《影子》的少年時代推演至《所羅門之犬》的大學生年紀，最後終於來到《鼠男》成人時期，三部曲在故事氣氛的經營上也十分微妙：《影子》是相對晦澀黑暗的；《所羅門之犬》則洋溢著滿滿人生奮鬥與幹勁的青春氣息，甚至還有戀愛的嬌羞與矜持；然而來到本作《鼠男》則顯得成穩理性許多，男主角甚至裡頭人物的談吐似乎都顯落出某程度的滄桑，或許這也可以說是作者道尾老師的心路轉變（？）。

故事本身其實就頗讓人好奇的。男主角姬川小時候親眼目睹了姊姊在家墜落至庭院身亡的畫面，當時只有罹患腦癌且行動不便的父親獨自在家，警方苦無其他證據嫌疑之下決定以意外事件收場，然而父親在臨終前卻附耳跟姬川說自己作了正確的抉擇，這個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過了二十三年，姬川女友意外地懷了自己的骨肉，但是礙於雙方還沒做好終身大事的打算，姬川頓悟當年父親耳畔一席話的真諦，因此他果然地決定採取『正確抉擇』來布下一場令人訝異的戲碼。





                                 （以下涉及謎底的分析與討論，閱讀前請先三思。）




                   
譬如這張圖，如果只單獨看鼠人並且已經認定『這個是老鼠』，只要沒有故意改變看法，不管看幾次都只會覺得是老鼠。反過來說，如果認定『是大叔』，那麼就只會看成是大叔，這就是命名效果。說是老鼠就只會是老鼠，說是大叔就只會是大叔。

                         

別的不談，光是故事開始關於電梯內故事的一席話以及爾後電梯故障的情形看來，實在是會讓讀者誤以為故事其實與怪力亂神有些關係（類似《背之眼》與《骸之爪》那樣的大搞怪玄氣息的作法），沒想到故事主體卻跟序曲毫無干係，這某方面也可以說是墜入了『鼠男』的文脈效果以及命名效果吧（笑）。整體來說，本作在創作的成熟度遠勝過前兩部《獨眼猴》及《所羅門之犬》，一來《獨》少了《向日葵不開的夏天》徹底崩壞的無力感，二來個人很主觀地認為《所》根本談不上什麼敘述性詭計，只是在創作上多用了一些比較合於情理的說詞而已，然而拿本作與《向》相較後發現，其實不少讀者咸認《向》固然好看，卻嫌過於一廂情願，說理上無法取服於人而流於『姑妄言之姑聽之』的下場。

但是以上的缺點在《鼠》中不復見之，呈現出來的反而是情理中肯的結局，縝密的詭計搭配上足以折服讀者不滿與好奇心的說理，在在讓《鼠》一躍變成近年來的佳作。借用臥斧先生在解說提到的，《鼠》中沒有開拔到深山離島之類杳無人跡的詭異場景，沒有心態或外貿不同於常人的敘述角色，甚至沒有用上《所》裡頭某些會讓讀者產生錯誤判斷的隱疾或狀態設定，而將所有關鍵與推論全都安排在合乎現實架構裡頭。也因這些想像與發展都如斯現實，於是在情節的推進當中，某種莫可奈何的哀傷氣氛也就淡淡地瀰漫開來。

就線索的鋪陳來說，本作可以說在故事開始就把所有東西交代清楚，而不若《所》與《獨》在結局大搞『密技暗器』讓讀者咬牙憾恨，但是讀者在閱讀過程中儘管一方面心忖這樣鋪陳絕對藏有陷阱，但另一方面也懊惱自己沒辦法解出整起事件的箇中真相。正當讀者以為殺人事件的事實底定後，作者這會兒反而開誠布公地把所有謎團給解決掉：二十三年前的命案竟然也藏有另一段讓人驚愕的真相。這可讓人在看到這段口白之際真要大呼過癮，原來兩起事件看似毫無關連，但在體例上竟有如此切合相似的部分，真要讓人對作者如此費盡功夫安排詭計大為佩服了。

臥斧先生在最後說道，過去因猜疑累積而成的不幸，或許可能完全修補，但真相終於確定之後，似乎就有了比較肯定的可能。在《鼠男》的結尾，姬川對自己發出了心痛的疑問，全書的最後一句，則有了遲疑、悲傷但溫柔的回應。疑心生出的暗鬼終於消融。這是真相的價值也是埋在人心當中的希望。當我們換個角度看到了鼠男的真正面目，是否還有勇氣去接納彌補當初錯誤引導出來的種種後果？端看自己還有沒有如斯勇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