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夢人

     


作者：塞巴斯提安．貝瑞（Sebastian Barry）
出版社：天下文化
出版日期：2010年11月26日
閱讀日期：2010年11/23-11/24
入手方式：試讀活動


兩份手稿、兩段平行線的人生，卻在一幢行將拆除的精神病院擦出料想不到的生命火花。原先掩藏在黑暗中回憶過往人生的獨白囈語，在生命末稍被他者攤開檢視抽剝，我們是否會由此感到驚恐萬分？像是一隻背終身囚禁的鳥兒，在鳥籠開敞的當下是否會因此感到困惑、甚至蜷縮在安逸的籠角不願展翅，只因自己害怕終將無法適應外頭赤裸裸的『自由』？作者以緩慢哀傷的筆韻去刻畫故事主人翁羅珊娜的生命故事，文火般細細熬煮各個乖舛失落生命光影的片段，除了讓讀者窺見愛爾蘭另一面幻化私密的歷史片段，也讓人在婉約的文字當中嗅出一股撲鼻的堅毅暗香。

年近百歲的女主角羅珊娜在盧司卡門精神醫院待了半世紀歲月，即將告離人世之際心生記下自傳的念頭，而她面對大夫葛林的精神評估卻事故左右而言他，不願讓埋藏數十年的祕密在如此不堪的時刻被她所尊愛的人揭發出來。葛林因為面臨醫院拆遷在即，新醫院無法容納所有病患的困難下，決定替院內收容的病人重新評估精神狀況，他在診療的過程中發現羅珊娜就診記錄早已佚失闕漏，而唯一數十年前由貢特神父留下的紀錄卻與羅珊娜的說詞有極大出入，葛林由是被這一位照顧三十年的病患深深吸引，希望為她找出更多被遺忘的故事。由於葛林對亡妻與羅珊娜遭遇感到莫名的相似，兩人原先相敬如賓的醫病關係逐漸發展出相互依賴的朋友情誼，然而隨著葛林逐漸深入探訪羅珊娜轉入精神病院的真正原因，竟發現背後埋著不為人知且叫人心痛的祕密。

作者在故事中談論親情，但卻是一連串經由謊言與自我保護機制下產生的薄翳，為了嘗試遺忘那些不快的記憶，大腦為了生存於是把那些創傷的記憶全部消毒，只保有足以讓自己活在美好幻想的片段，羅珊娜描述父親檢證父親在圓塔上關於羽毛與鐵鎚的實驗即為一例。這段被大腦刻意扭曲美化的記憶在日後的文字中寫來極為優美，但掩藏在背後卻是一個鐵錚錚殘酷的虐殺事實，讓人在讀到真相之餘亦要感到心碎無比。作者論述愛情，寫的不是情人穿越死亡蔭谷終成連理的喜悅結局，而是在那個被道德宗教綁壓的死板社會下，因為無心而被客觀環境打壓、最後落得夫離子散無以為終的落魄結局。羅珊娜並非俗世裡罪無可逭的不貞女人，只是因為偶然的誤會而被貼上鄙夷標籤，最終淪落到無人聞問的淒魄下場，讓人不禁對當代宗教掌握社會一切的全力感到寒心恐懼。作者刻畫愛爾蘭境內的戰爭，不是一般人在歷史扉頁中探得那種中性不帶感情的客觀描述，而是當地居民最赤裸裸也最真實的日常片段。這些戰事以及數不清的意識型態左右支配了年輕人的思想，讓人不禁對不擇一切慷慨赴死的激昂感到荒唐又痛心。

閱讀這部作品的步調應該是緩慢的，讀者在品嚐檢索羅珊娜的生命剖析之餘，足能嚐到美妙繾綣的詩歌韻曲，她把所有加諸其身的不快、痛楚、卑劣、欺瞞等等人類惡行，全部在堅忍熱情中給支撐了下去。嚥下那些焦灼的生命苦液，從她嘴裡吐出的反而是平凡再不過的豁達笑靨，讓人不禁要對女主角苦難遭遇與樂天性情的反差感到難過絕望，卻又在真相揭曉之餘窺見一絲絲的希望曙光。儘管作者苦命鋪陳的謎底真相早在閱讀之前大略可推之一二，但卻不因此讓人在闔上故事之際有種喟然虛擲光陰之嘆，反而會覺得自己經歷了一場追思生命光影的奏曲，在裡頭我們囁嚅地看著羅珊娜河水般生命之水流淌而過，卻無力去顛反扭轉些什麼。在羅珊娜與葛林交織而成的奏鳴曲中，以及切剖自我生命最真實樸質的手稿之前，我們看見了命運是何等惡作劇，卻又調皮地將之僅僅綑束在一起，也許渺小如我們並無法撼動生命運轉的法則，但只要能夠把握當下的分分秒秒，以堅毅無比的心以及對未來充滿希望的熱情，仍舊可以看見生命蓓蕾土露出氛香。

☆Note
①感謝天下文化與金燕小姐提供本次試讀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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