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夢人

     


作者：李倫京（Janice Y. K. Lee）
出版社：天培
出版日期：2009年09月01日
閱讀日期：2009年08/12-08/17
入手方式：試讀活動


以秀麗繾綣的筆觸來刻畫老香港戰爭前後走過的繁華歲月，彷彿過去那段賓客們觥籌交錯、
男女主人長袖善舞的景象在眼前播映，像極了張愛玲筆下世家大院的交際應酬與少奶奶們遊
走於菸酒席間的浮生百態，教人心神馳騁於衣香鬢影與五光十色的上流社會交際圈而無可自
拔。作者是位在香港成長的韓裔美籍作家，自身經驗促使她寫就了這本以二戰其間日軍入侵
香港為背景的處女作，儘管作者不諱言，故事裡頭的人物與社會背景距離她十分遙遠，沒有
自身族裔社會的期許枷鎖，使得她更能自在地創作本書，但當我們細酌故事裡不論男女主角
的舉手投足、衣裝打扮，甚至是當代香港上層社會的沙龍交際，在在讓人訝異作者竟能考鑑
如此細微，活脫像一場場晚宴酒席在你我眼前交替上演，絢爛地令人無以遐給。

故事以二戰前後的香港來陳述兩個截然且悵然的年華，讓人深悟大時代動盪下小人物的辛酸
苦楚與悲歡離合彷若不值一哂，直指戰爭真諦與殘酷的本質核心。1952年英國少婦克萊兒
與丈夫馬丁因工作之故來到戰後的香港，經友人介紹轉至陳家教授女兒洛琪鋼琴，但克萊兒
欽佩陳家富麗豪奢的派頭而起了歹念，屢次在課堂之際將陳家的飾品順手牽羊帶走。一日她
參加友人在家中設宴時認識了不良於行、在陳家擔任司機一職的威爾‧楚斯玳，兩人就此默
默滋生情愫，克萊兒由是開始背著丈夫與威爾約會出遊。另一則故事則發生在戰前1941年
的香港，正巧威爾甫來到這個陌生之地，無意間認識了當時交際圈花枝招展、萬重矚目的社
交名媛梁楚蒂，他愛她的自然不造作、不咄咄逼人，以及不把他人的沈默視為不尊重。楚蒂
是個上海富商的父親與葡萄牙母親所生下的歐亞混血後裔。不受傳統禮教束縛的她卻在戰後
社交界裡消失無蹤，而威爾性格極大的差異以及在他身邊打轉、個性迥異的兩位女性（楚蒂
與克萊兒）究竟有何關係？當年那位風情萬種的名媛又下落何處？

閱讀這本書帶給我的情緒與視覺都是複雜的，作者雜揉了許多大塊大塊的鮮豔色調在宴席裡
頭，使得楚蒂翩然起舞的優雅形象鮮明地烙刻在視網膜中，再者她筆下的人物彷彿都是繞著
楚蒂打轉的小人物，唯唯諾諾、相形失色，更使女主角顯得亮麗動人。不難發現另一位女主
角克萊兒個性其實與梁楚蒂大相逕庭，一位八面玲瓏、外交手腕強，另一位卻是安靜羞赧、
個性還帶點小瑕疵（偷竊維克多‧陳的家中物事），這樣如此迥異的性格對比更讓讀者懷疑
經歷二戰後的楚蒂究竟芳落何處？也許兩人性格有如此大的差異，但卻保留某種共同特質：
她們對威爾都像隻安靜的小貓，不用過多的言語也能傳遞對他無盡的愛，梁楚蒂拋棄其他更
好條件的高層階級；克萊兒背離丈夫與婚姻。男主角威爾彷彿默劇演員般的寂靜無聲，這樣
反能凸顯兩位在他身邊一前一後女主角的異同。

作者另外描寫更深刻的莫過於戰爭期間日軍佔領香港的政治百態。我們習於聽誦日軍對亞洲
人民在戰間期盡其所能地剝削、殺戮，卻未曾稍加注意當時也生活在同塊土地的外籍人士，
他們的待遇比起中國人民人道許多，卻仍逃不了日軍摧殘而過著沒有尊嚴的生活。作者在描
寫這段經歷極其細膩生動，彷彿讀者也聽見贏區裡難民夜晚的呻吟哭喊聲，令人不忍卒睹、
聞之鼻酸。至於維克多‧陳以及道明尼克就肉眼所見或許是無可逭的罪人，『商人無祖國』
一詞最能解釋他們的所作所為，但在兵荒馬亂的倥傯之際難保會有這些投機份子鑽營其中，
企圖從多方人馬中撈得一些油水以圖溫飽，誠如汪精衛政權不也自稱是『曲線抗日』嗎？

總括說來，這是本揉合戰爭、愛情、背叛、尊嚴的題材，大時代的個人生死尊嚴彷彿永遠不
會被聽見似的悲哀旋營在腦海裡頭不絕於耳。張愛玲與李倫京的確分別刻畫了一個香港、兩
個世代的傾城之戀，張愛玲筆下的傾城是甜蜜美完整的，李倫京則在一聲嘆息中摧毀了它。

☆Note
①感謝天培出版社與南西小姐提供本次試讀機會。
②外文版與中文版恰好各以克萊兒與梁楚蒂為封面，十分有趣（但覺得中文版比較有韻味）